朱由校玩味的看了一眼陳奇瑜,這還真是一個敢說的人。
要知道陳奇瑜說這樣的話,得罪的可不光是各地的藩王,而是天下所有的頂層人員。
在大明朝,無論是皇室宗親還是勛貴勛戚,亦或者是士紳讀書人,沒有誰不兼并土地,沒有誰不壓榨百姓,這也就是為什么大明朝積重難返的原因。
甚至連皇帝都有皇莊,都有大量的土地,用出產(chǎn)的錢財(cái)用來養(yǎng)活自己。
在這樣的情況下,抑制土地兼并其實(shí)就是一個笑話,這一點(diǎn)朱由校早就看清楚了。
想要在這個時代進(jìn)行土地兼并的抑制,其實(shí)就是一個空中樓閣。
因?yàn)榉饨ǖ弁踔贫鹊慕y(tǒng)治基礎(chǔ)就是地主,沒有了土地兼并哪來的地主?
你要是廢除了土地兼并,誰來支持皇帝?
大明朝的整個既得利益階層,包含了所有人,根本就沒有辦法改。想要拉一派打一派,根本不可能,因?yàn)闆]有哪一個階層會接受你的拉攏。
除非你能拿出一個更大的利益,去重新塑造一個新的階級,否則根本沒戲。
朱由校想看看陳奇瑜怎么說,于是笑著說道:“這件事情也有人對朕說過,只不過朕一時也沒有想到太好的解決辦法,不知愛卿可有什么辦法解決?”
聽到朱由校的這句話,陳奇瑜連忙向前了一步,公正的說道:“臣以為當(dāng)清理天下的田地,重新編造魚鱗冊,查出來有隱藏的土地,同時限定土地?cái)?shù)量,嚴(yán)格限制土地的買賣交易?!?br/>
朱由校聽著陳奇瑜的話,無奈的搖了搖頭。
還是這個時代的那些話,根本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,連治標(biāo)都談不上,更不要說治本了。
當(dāng)年張居正丈量了天下的所有田地,可是那又如何?
現(xiàn)在朝廷的魚鱗冊在哪里?
能夠按照魚鱗冊的記載把稅收上來嗎?
根本就做不到,土地依舊在被隱藏,依舊在被兼并。不從根本上去改變,修修補(bǔ)補(bǔ)沒用。
“你想法是好的,朕也會好好的想一想,讓人好好查一查?!敝煊尚3烈髦f道。
他可不想再和陳奇瑜在這件事情上再繼續(xù)說下去了,因?yàn)閷?shí)在是沒有什么意義。
朱由校繼續(xù)說道:“你在河南的事情辦得不錯,朕自然是有功要賞的。說說看吧,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?”
聽了朱由校的話,陳奇瑜有一些遲疑,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機(jī)會,可以自己挑選去哪里。
見陛下并不是在試探,陳奇瑜便有了些想法。
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,說道:“陛下,不知道臣是不是可以去通政司?”
這的確是陳奇瑜想去的衙門,尤其是在經(jīng)歷了這一次的事情之后,他就更加的想去了。
陳奇瑜覺得自己在通政司那里能夠做出貢獻(xiàn),能夠?yàn)榇竺骱桶傩兆龊芏嗍虑?、抓貪官?br/>
在陳奇瑜的心里面,貪官害人不淺。
朱由校靜靜的看著陳奇瑜。
這一回答是朱由校沒有想到的,陳奇瑜怎么就想著要去通政司呢?
這和朱由校的安排非常不相符,同時也不符合現(xiàn)在的利益。
通政司這個衙門已經(jīng)開始走到臺前來了,而且會越來越厲害,可以用它來推行密奏制度。
同時自己要樹立的典型就是陳奇瑜,自己不可能讓他去通政司,這會給別人一種上了密奏就可以去通政司的錯覺。
這種先例不能開。
于是朱由校問道:“還有其他的衙門想去嗎?通政司是肯定不行了,那里的情況有一些復(fù)雜。”
雖然心里面有一些失望,可是陳奇瑜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讓陛下改變主意。
陳奇瑜說道:“那臣就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。在哪里都是為陛下為大明盡忠,臣愿意聽陛下的安排。”
朱由校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尷尬的神色,早知道自己就不開口問了。
自己問了,人家說了,然后自己還沒做到,顯得有些尷尬。
朱由校說道:“既然如此,嗯,你就去順天府吧,順天府尹的位置給你留著?!?br/>
這一下倒是把陳奇瑜嚇了一跳。
這話是怎么說的?
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順天府尹啊?
這個位置可是唐唐的正三品,自己一個從五品的小知縣怎么可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呢?
這就算是一步升天了呀!
朱由校倒是不以為意,這已經(jīng)是想好的事情。他繼續(xù)說道:“怎么,有問題嗎?”
“陛下,臣為官年限不長,可以說是出入官場尚淺。順天府,天子腳下,首善之區(qū),豈是臣能夠統(tǒng)領(lǐng)的?”
“如果因?yàn)槌嫉哪芰χ率鬼樚旄兴畛?,臣的罪過就大了。何況臣年紀(jì)輕、資歷淺,任順天府尹,恐怕是難以服眾。”
陳奇瑜是真不想干這個差事,順天府是什么地方?
雖然順天府尹是朝廷的正三品,可是這個地方的官真不是人干的,相比之下自己寧可外放。哪怕是去西南去遼東,也比在順天府當(dāng)府尹的好。
何況自己現(xiàn)在風(fēng)頭一時無兩,不少人都在盯著自己,朝中不少人都看自己不順眼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自己跑到順天府去,搞不好就成他們的靶子了。
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京師也沒有人,在朝中也沒有大人過來照顧自己,到了順天府也不能服眾,說不定就被人給暗算了。
這樣的事情實(shí)在是讓陳奇瑜有些遲疑。他是真的不想去,所以才硬著頭皮說了這些話。
朱由??粗惼骅?,笑著說道:“朕反而覺得愛卿正合適?!?br/>
“順天府這個地方,勛貴勛戚滿地走,三品五品更是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從酒樓樓頂上扔下一塊磚,說不定就能砸到幾個三品五品。”
“順天府尹這個位置。雖然看起來位高權(quán)重,但實(shí)際上卻是個大兒媳婦。上頭有公公婆婆要伺候,下面有叔叔小姑,中間還要管著自己的相公,同時還要照看著孩子,是一個受氣的位置。一般人干不好?!?br/>
“很多人到了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上,秉持著不惹事的態(tài)度,奉行的也是和稀泥的做法。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混幾年之后,直接就可以從順天府的位置上離職了。”
“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,京城之地,首善之區(qū),如何能讓他們這樣糊弄?”
“可是有些事情朕也沒有辦法,選來選去也沒有合適的人?!闭f完這句話之后,朱由校站起了身子,直接從龍椅上走了下來。